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時候,日本湧現出了很多這樣的照片。
本身是黑白的,後期由工匠一點一點用手上色,色澤總是鮮豔得帶著一絲詭異,整個畫面因此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而變得幽暗,人物也似乎變成了精怪故事中的人偶,在舞臺上定格。
與其說是復古,這些照片在現在看來甚至有些超現實的美。
這段時間成就最高的,除了已經提到的小川一真,還有就是日下部金兵衛。下面的,全都是他在大約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的作品。
日下部金兵衛
1841 - 1934
△ 神戶,布引
△ 篩大麥
△ 全副武裝的武士
△ 送信的人
這些二十世紀前的照片由于技術限制都是蛋白照片 ,是用蛋清混合感光劑塗抹在紙基上製作成相紙而印製的。
一般都呈暖色調的棕褐色,也就是我們通常在老照片中看到的那種所謂「復古色調」。
照片的層次因此被凸顯了出來,調和了後面的上色效果。
△ 耕稻田
△ 賣花人
△ 沸騰的泉水
△ 制燈籠的人
十九世紀後半葉,伴隨著政府的「文明與啟蒙的口號」,日本社會在歐洲的影響下進入了快速現代化的時代。
明治天皇的統治見證了了江戶時代封建制度的廢除,以及長達 270 年德川幕府的軍事統治。
除了蒸汽機、煤氣燈、熱氣球,攝影也是日本「無條件西化」的野心之一。
攝影技術首先是由美國人和英國人帶進來的,被視為是完完全全的舶來科技,因此在這個急于開放,去擁抱現代社會的國家,攝影便很快滲入了人群。
△ 玩耍的日本小孩
△ 風車揚穀
(外國人看不懂這是在做什麼,誤解成了「洗米」「Cleaning Rice」)
△ 堀切的野蘭園
△ 人力車夫
義大利攝影師 Felice Beato 在 1863 年的時候就到了日本,還和一個奧地利人 Baron Raimund von Stillfried 一起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。
日下部金兵衛一開始就在他們的工作室專門做照片上色,接著在 1881 年出去在橫濱自立門戶,期間大獲成功,甚至在東京都開了「分店」,一直到 1912 年退休。
△ 釣魚
△ 運送貨物的腳力車
△ 跳舞
他延承了他的老師的那種捕捉人物內在的工作室肖像風格,還發展出了自己獨特的和式風景攝影。
從華麗的民俗儀式,到舞臺劇般的日常生活場景,平凡又優雅的小人物的肖像,再到風景和建築,金兵衛從一個日本人的角度記錄下了教科書般的外來者視角,被那些專門為了來日本開眼界的西方人收藏,也被大量寄往國外,作為西方對于這個國家的奇妙想象的底色。
在日本的這種「紀念品攝影」中,金兵衛的貢獻是巨大的,他一個人就好像承包了橫濱的生意。
橫濱作為外國人來日本遊覽的非常重要的一站,甚至成了這種攝影的代名詞。
△ 橫濱港口
△ 問候
△ 舞蹈
△ 正在吸煙的苦力
(西方人直接把東方的「苦力」音譯為「Coolie 」)
△ 路邊驛站
從六十年代起,女人就開始成為橫濱攝影的主題。賞花、彈琴或者姿態嬌俏地玩著遊戲的藝妓,盤腿而坐喝茶的平常女人,衣著樸素的小販,這樣順從的柔媚的日本女人形象在西方人眼中極具吸引力,連同富士山、武士、神廟一起都是最典型以至于爛俗的關于日本的圖像。所以這樣的呈現是真正的日本嗎?
△ 演奏三弦琴、長笛、日本鼓和太鼓
△ 彈奏三弦琴的藝妓
△ 展示和服的背面
△ 編發
然而從一開始只能把鏡頭對準社會底層的女人,金兵衛的鏡頭下後來才出現藝妓——一般都算是當時的社會名流了,慢慢逐漸成為了最主要的主題。
雖然這樣的照片主要好像是為了迎合西方人的想象,但是藝妓在鏡頭前調笑,飲酒,甚至沐浴,她們主動願意為金兵衛擺出各種各樣的姿態,在緊閉的櫻桃口下隱藏了更多的挑逗意味。
有趣的是,在明治時代,藝妓雖在以前都被認為是在做著不光彩的職業,卻在同時更加成為了美的標準和代名詞,和那時候的「文明和啟蒙」的口號聯繫在了一起,摹下了整個國家的陰柔一面。
△ 三弦琴和十三弦古琴
△ 賣蔬菜的攤販
△ 準備做飯
△ 雪中的服飾
△ 茶會
△ 茶會
△ 寫信